经济观察报 记者 李紫宸 铁矿石的吨价已经冲破了80美元。2016年，这一原材料的价格走出了一条低开高走的曲线。中国需求在这一年的稳定保持，以及市场风险情绪的上升，使得铁矿石的价格自12个月前筑底以来翻了一番还多。
眼下，这种上涨的预期依然在延续。中国钢铁企业与铁矿石供应商则在不动声色之间展开了有关定价问题的拉锯战。即便这样的拉锯战并没有展现出十分强烈的火药味，但背后涉及的利益却大到惊人。
2015年，中国进口铁矿石9.5亿吨。2016年，这一数字很可能将不会比此前收缩得太多。钢铁价格的高涨，令钢铁企业的生产情绪在这一年始终高涨，但包括焦煤、焦炭以及铁矿石在内的原材料上涨，又使得这些企业的利润空间在刚刚有所好转之际再度变得逼仄。
巨大的钢铁产能，让中国钢铁行业成为全球钢铁链上的关键一环。即便铁矿石供大于求的基本面成为了一种共识，但国际投行与国内分析机构对于铁矿石价格的走势，依然做出了相左的判断。这其中的变量在于，国内政策和市场的不确定性，让产业上下游的未来在接下来一年仍将充满悬疑。
飙涨
铁矿石的上涨势头在本年度的最后两个月再度变得凶猛。12月7日，普氏62%铁矿石指数达到82.3点，一年之前，这一指数仅为39.2点。大连商品交易所的期货铁矿石主力合约收盘价则从年初的低点281上升到近期最高点653，增幅超过132%。铁矿石期货在高位的持续震荡，让日内操作的操盘手们如履薄冰。根据中钢协的数据监测，11月中国铁矿石价格指数(CIOPI)的平均值为255.85点，较上月上升39.58点，环比增长18.30%。其中进口铁矿石价格指数平均值为262.57点，环比增长20.67%。
不过，略显诡异的是，尽管价格在飙涨，铁矿石市场整体供大于求的矛盾并没有改变。来自中钢协的监测数据表明，截止到11月末，全国进口铁矿石港口库存量为11073万吨，环比上升244万吨，同比上升2156万吨，是近两年来的最高水平;1-10月份，全国生铁产量为5.86亿吨，同比增加30万吨;而同期进口铁矿石8.4亿吨，同比增加6911万吨，远超生铁增产需求。
在中国联合钢铁网铁矿石价格分析师王君看来，今年铁矿石价格的上涨，主要来自于结构性的紧缺，即高品位铁矿石品种表现为明显的紧缺。一方面，中国市场对高品位矿的需求在增加，另一方，供应又相对稳定。“这种结构性的紧缺和今年下半年以来钢铁生产中表现的主要矛盾是比较一致的。下半年以来，焦煤焦炭的价格上涨最为明显，钢厂成本的增加主要还是焦煤和焦炭，使用高品位矿可以降低焦煤焦炭的配比，从而降低生产的成本。”王君解释说。
王君告诉经济观察报，目前，港口除了高品矿之外，中品可售资源也比较紧缺，而掌握这些货的贸易商也比较集中，会提高价格。从细分品种看，不同品位的铁矿石涨幅也明显不同。最主要的区别在于，高品和中品矿的涨幅要远远高于低品的涨幅，整体高出20%左右。
博弈
铁矿石的价格进入10月保持快速上升的势头，澳大利亚的铁矿石供应商力拓则在11月改变了定价的策略，推出“了普氏指数+溢价”(普氏指数为目前国外铁矿供应商定价采用的价格指数)的全新定价机制。加价将适用于力拓的拳头产品--皮尔巴拉混合粉(简称PB粉)，这是一个成交最活跃的铁矿石产品之一，每年销量约为1.6亿-1.7亿吨，在普氏指数定价加权中占比较大。
铁矿石价格通常在定价之后的两个月才会结算。力拓认为，在价格持续性上涨的阶段中，普氏指数具有滞后性，不能准确反应市场价格，因此决定在指数的基础上进行溢价。此外，业内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力拓此举也意在防止中国钢厂在铁矿石价格飙升期间进行倒卖，这样无疑是与力拓在夺利。
消息一出，立即遭到中国钢铁工业协会的强烈反对。中钢协表示，此次的加价行为仅针对中国的钢铁企业，并不涉及其他国家的钢铁企业。这导致商品供给方在向不同的买家提供相同等级、相同质量的产品时，在买家之间实行不同的销售价格或收费标准，是不公平的。中钢协建议，既然大家都认为普氏指数在代表性等方面存在缺陷和争议，正确的应对方式是双方坐下来沟通，而不是单方面将“指数+溢价”强加给另一方。
不过，这依然不能完全阻止这一定价机制的试行。业内知情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目前，中钢协与力拓基本达成的基本方案是，钢厂原来的合同续约依然按照此前的协议执行，没有加价。但是如果新的协议有增量部分，会进行一定的加价。“中钢协代表的是钢厂的利益，贸易商那块的加价会更高些。”这位知情人士表示。力拓中国区一位负责人则向经济观察报表示，目前力拓与其下游伙伴的价格谈判还在陆续进行当中，但未对加价的具体方案做出解释。“铁矿石近年的公平价值应该是在40-50美元之间，眼下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了80美元一吨，矿业巨头的利润空间已经很大，而相应的，中国钢企由于铁矿石和焦煤焦炭的成本双压，利润空间再次受到挤压。”来自美国加州的一位大宗商品分析人士向经济观察报表示。
该分析人士认为，基于海外巨头占有的市场份额，其产量的变化也会对价格形成调节。12月1日，淡水河谷开的年度投资者会议再次调低了其2017和2018年产量预期 (约5%)。之前淡水河谷已经将其新开的9千万吨S11D项目由原来两年达产目标“调控延期”到四年达产。此外，力拓全球CEO夏杰思在近期的悉尼研讨会上则表示，该公司的业务是由利润率驱动，而非市场份额，力拓公司希望确保最大程度的自由现金流水平，这就需要起降低一些不赚钱的项目，如西澳皮尔巴拉(Pilbara)地区的生产规模。该公司表示，如有需要，将削减铁矿石产量。
“中国每年进口大约10亿吨铁矿石，进口金额仅次于原油，占单项大宗商品第二位。铁矿石是中国目前少有具备潜在议价能力的进口商品之一，占据了70%以上的购买份额，政府应该考虑如何积极利用自己70%的购买份额去影响铁矿石价格。”上述分析人士认为。
中国方面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努力。11月17日，在力拓的加价消息出现不久，代表中国钢铁企业利益诉求的中钢协便在北京了召开了铁矿石价格座谈会。中钢协表示，要发挥中国铁矿石价格指数(CIOPI)的作用。这一指数于2011年编制，彼时正是国内钢铁生产对铁矿石的需求迅速增加之际，对进口铁矿石的依存度逐年上升。铁矿石价格高位运行也由此成为挤压钢铁行业经济效益的最主要因素。中钢协希望，这一指数能够为中国的铁矿石贸易提供更加可靠的依据。
“普氏指数在数据采集上存在代表性不足的问题，主要是通过贸易矿的价格数据进行编制。贸易矿只占总体交易规模的20-30%，占据更大份额的协议矿却是根据这个这个来定。”前述海外分析师告诉经济观察报。不过，多年来，大洋彼岸的普氏指数始终是海外矿山定价的主要依据。
预期
眼下，铁矿石市场的上涨节奏，已经让最具有权威的国际投行们也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尽管这些投行的分析师依然在竭力看清未来的方向。
瑞银集团近日发表观点称，由于新矿供应充足而且供应过剩高企，铁矿石的价格可能在2017年回撤。瑞银表示，该商品近期的暴涨是意想不到的，而且完全与对本季度早期铁矿石将衰退的预期相反。两个月之前，这家金融集团财富管理部门的执行董事董事WayneGordon预测，今年的最后两个月由于库存堆积将会响起原材料的“丧钟”，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和瑞银一样，另外两大跨国投资机构花旗和巴克莱都认同铁矿石未来依旧供大于求的基本面，并由此判断，铁矿石的价格将会回归。巴克莱预测，2017年下半年铁矿石价格为48美元。巴克莱银行的分析师DaneDavid在12月5日的一份研究报告中认为，当前的涨势一部分是因为基本面改善，一部分来自于投机和炒作。David在报告中写道，“任何的中国经济放缓迹象都可能是价格下跌的催化剂。随着中国经济降温、一些刺激措施作用消退，价格将走低。”
花旗集团在最新发布的《2017年大宗商品展望报告》中则预测，明年铁矿石的价格将从第一个季度的60美元下降到最后一季度的53美元。花旗集团近期发布的年度商品展望报告中称，2016年多数大宗商品将以涨势收尾，对于商品投资者来说，也是六年来首次得到正收益，从2017年到2018年，大宗商品市场将收获更大的回报。这其中，只有少数大宗商品整体看跌，比如煤炭和铁矿石，这两类大宗商品在今年的强劲表现只能看做是“昙花一现”。
尽管国际投行对铁矿石的后市并不乐观，但国内的研究机构却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中联钢铁矿石价格分析师王君向经济观察报表示，如果仅从明年的整体供需关系看，肯定是利空，但影响价格的因素不止于此。比如，同样整体供大于求的今年，便意外出现了铁矿石的结构性紧缺。“我们判断，2017年高品矿的供应仍然会维持紧缺的状态。原因在于，明年去产能和环保因素的继续推进会支撑下游钢材的价格和利润，市场对于高品位的需求会维持高位，而高品矿的供应在短期内难以大幅增加。”王君分析说，“2016年铁矿石的价格是低开高收，2015年的走势与此相反，两年的均价相差不大，在57-58美元/吨之间，2017年再上60美元的台阶应该不成问题。”
王君同时强调，来自政策方面的不确定性，将继续对铁矿石市场的未来产生重要影响。
